煞白让太多人突破了防御。
不久前,一名43岁上海女子前往瑞士安乐死的消息引发热议。
事件主角莎白(据凤凰网后续报道,本名郑峰,上海托福老师,工作名莎白,本文使用莎白本名——胡)秀珠),20岁时被调查。她患上了系统性红斑狼疮,近年来健康状况持续恶化,甚至开始接受透析。虽然她的病情没有严重到致命,但她不想没有尊严地活着,想趁着自己还年轻、美丽的时候离开。
对此,舆论褒贬不一,甚至在沙白去世后争论也没有停止。在所有表示反对的声音中,最令人遗憾的是临床医生和医疗专业人员。
“真是可惜了!”宜明昂科董事长、CEO兼CSO田文志在晚餐时看到沙白前往瑞士安乐死的消息后,转发到朋友圈并添加了这条评论。
就在一天前(10月28日),该公司自主研发的代号“IMM0306”(CD47/CD20)的双特异性抗体药物刚刚进入临床试验阶段,并完成首例患者给药。
作为同赛道第一个进入临床的产品,研发人员预计,如果一切顺利,该药物将在三年内上市。它通过清除B细胞发挥作用,有望达到更好的治疗效果。研究人员表示,即使是肾脏受损的患者也有望从中受益。
近两年,周海媚和沙白早逝的消息频频将红斑狼疮这个鲜为人知的名字推向公众。与此同时,医学界正在针对这种难治且易复发的疾病推出新方法。一轮攻击。
尽管越来越多的人认同沙白“有品质地活着”的选择,钦佩她选择“有尊严地死去”的勇气,为她“我活得很好”所感动,但客观地说,对于更多的患者来说,渴望生活,认真照顾自己,咬紧牙关,在痛苦中坚持下去,才是最终获救的唯一途径。
这种病最好不要得!
免疫系统每天24小时待命,随时保护我们免受“外敌”的侵害——B细胞、T细胞、巨噬细胞等,会释放一系列化学信号,触发复杂而精致的免疫反应,识别和,必要时,消灭入侵者。
然而,如果识别系统出现故障,付出惨重代价的可能是我们自己。由此产生的疾病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也称为风湿免疫性疾病),影响着全球约 5 亿人,仅在中国就有近 4000 万患者。
与其他自身免疫性疾病相比,系统性红斑狼疮似乎带有一种悲壮浪漫的色彩。
这种病多发生于年轻女性,被誉为“美容病”。在文学作品中,系统性红斑狼疮也是一种夺走美丽生命的不可抗力,是嫉妒美的铁证之一。
在佐仓由纪的非虚构作品《蝴蝶之吻》中,作者将蝴蝶形状的红斑比作“春天的桃花”;他所描述的疾病造成的“病态之美”呼应了死亡的最终结局,凸显了命运的宿命。残忍的。早期网络文学《第一次亲密接触》中,女主角“轻舞飞扬”因系统性红斑狼疮早逝,让不少读者二十多年来“忐忑不安”。
事实上,这也是一种痛苦且难治的疾病。
当人们第一次发现这种疾病时,西医早在公元600年就有相关疾病的记录;在中国,这个时间点可以推到东汉张仲景在世的时间(公元219年之前)甚至更晚。早期,直至20世纪50年代,患此病2年内的死亡率仍可能高达50%。
据国内知名风湿病专家吕良静四年前接受《家庭医学》采访时透露,刚开始实习时,有一个小女孩患有系统性红斑狼疮。一家人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但由于当时的医疗水平所限,小女孩最终还是早早离开了人世。
系统性红斑狼疮发生时也非常痛苦。 《优雅的守护者》一书描述了患有狼疮等三种自身免疫性疾病的患者生病时的感受:“就像有人把一把刀插进身体一侧,然后……转动刀子。”而这一刀会刺入越来越深,延伸到肌肉之中。即使只是在阳光下也会导致皮肤迅速变红和肿胀。
到目前为止,这种疾病尚无治愈方法,相当一部分患者会因感染、狼疮性肾炎、狼疮性脑炎、肾功能衰竭等并发症而过早死亡。如果不及时有效的治疗,超过20%的患者可能会在诊断后一年内死亡。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一方面是系统性红斑狼疮的发病机制复杂,尚未得到充分研究。而且该病病程长、反复发作,可造成多脏器损害。
每个患者的情况都不同,这使得治疗变得更加困难。例如,相对较小比例的男性患者有更严重的器官损伤。由于它们不典型,因此经常被误诊,从而延误病情,导致治疗效果更差和死亡率更高。
另一方面,治疗中使用的药物可能会进一步损害患者的健康,造成新的痛苦甚至死亡。
以糖皮质激素为例。我国84%以上的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使用该类药物。虽然它可以降低患者80%的死亡率,但会产生不良反应。 “SLE患者中与糖皮质激素相关的不良反应超过30%。”宜明昂科项目管理兼临床前副总裁郑茜博士告诉虎嗅。痤疮和肥胖可以说是其中最不重要的。
研究发现,长期使用大剂量糖皮质激素不仅会导致骨质疏松、2型糖尿病等问题,还会显着增加感染风险。感染也是此类患者长期生存率低的主要原因。
其他药物也有缺点。例如,常用的免疫抑制剂羟氯喹可能会导致视网膜病变。
面对系统性红斑狼疮,专业人士只能直言:“最好不要得!”
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B细胞“疯狂”释放抗体示意图。
来源:临床与转化医学
别害怕!
尽管该病无法治愈,但自 20 世纪 50 年代以来,系统性红斑狼疮的治疗已取得了巨大进展。
从流行病学调查数据来看,我国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的10年生存率已经可以控制在90%以上。可见,周海媚于2023年去世时,距离她1998年被诊断出红斑狼疮已经过去了近30年,最终并没有死于该病。
在一定程度上,只要严格按照医生的要求用药和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已经成为一种可控的慢性疾病。
通过药物治疗,以及生活中注意营养、避免疲劳、避免过度紫外线照射、预防或早期诊断各种感染等,理论上可以达到临床缓解的目标,即在稳定用药的基础上,“如果无法将全身“红斑狼疮疾病活动指数”控制在较低水平,则可以尽可能延长“狼疮低疾病活动期”的持续时间。
沙白也带着病生活了20多年,最后病情才恶化,并且有一段时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生病。 “只要我们按照医生的指示,及早治疗,控制病情发展,也许这位患者(沙白)的病情不会那么糟糕。”前宾夕法尼亚大学副教授、赛德康创始人张洪涛告诉虎嗅。
显然有一种治疗方法可用,但没有“依从性”。这也是职业选手经常“破防”的重要原因之一。
除了明确的治疗方法外,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还面临着更复杂的现实因素。
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是,长期治疗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
北京协和医院风湿免疫科主任李梦涛曾将系统性红斑狼疮的治疗过程比作“跑马拉松”。我们不仅要追求病情的短期控制,更要实现病情的长期稳定,减少长期的器官损伤。
在疾病控制的漫长过程中,除了现有药物的局限性和副作用外,患者因羞耻、恐惧等原因不积极治疗,治疗依从性降低,负面情绪增加等,可能导致长期治疗效果不理想。 。
在中国,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的25至30年生存率已骤降至30%。即使在发达国家,20年生存率也只能达到69%,远低于短期生存率;约10%的患者会进展为终末期肾病。在看不见的地方,类似杀白的情况并不少见。
由于担心病情复发、进展,患者长期处于焦虑、抑郁、恐惧等情绪之中。他们经常出现功能障碍、治疗依从性和生活质量下降,甚至有自杀的念头。
山东大学附属省立医院、山东大学齐鲁医学院的研究人员曾撰文建议,医护人员应重点关注认知较差、应对消极、缺乏社会支持的患者,采取必要措施缓解他们的“恐惧感”。疾病进展”(FoP)。
北京协和医学院护理学院硕士论文研究显示,耻辱感是导致很多患者拒绝积极治疗、延误病情、导致患者陷入恶性循环的因素。
国内一项对116名10至18岁系统性红斑狼疮(长期口服糖皮质激素)儿童的调查发现,只有46.4%的人能够按时服药。在国外调查中,这一数字可低至33%。
上述论文作者实际调查发现,真正能影响青少年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用药依从性的其实是内心的羞耻感,包括:因疾病影响外表而产生的不快乐、担心疾病会加重给他人造成负担、他人不友善等。
耻辱是五个主要因素的聚合:标签、刻板印象、孤立、情绪反应、地位丧失和歧视。它将患者与群体隔离,增加了他们的心理压力,增加了他们患抑郁症的风险。要解决这个问题,避免患者陷入这样的泥潭,除了增加患者的心理灵活性外,还需要同学、学校和家庭发挥支持和引导作用。
从这个意义上说,原本有机会生存但因各种原因治疗依从性差的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的过早死亡,是一场悲剧,也是对全社会的警钟。尽管沙白坚信自己已经“过上了极好的生活”,但提高对疾病的认识、对患者的理解和宽容,仍然是每个不希望再次看到类似悲剧的人的责任。
医院透析室。
来自:视觉中国
“救命良药”准备好了吗?
沙白去世后更让专业人士感到不安的是,更好的系统性红斑狼疮治疗药物的研发已经到了关键阶段,2到3年内很可能会有突破。
虽然系统性红斑狼疮的发病机制尚未研究清楚,但已经明确“疯狂”的B细胞是其中的关键部分。
如前所述,系统性红斑狼疮的发病主要是由B细胞产生的自身抗体攻击全身组织引起的。
郑茜告诉虎秀,发病前,自身抗体就一直在积累。在积累过程中,这些抗体与自身组织结合形成免疫复合物,进而引发一系列炎症反应。自身抗体的不断积累也会放大炎症反应,从而形成恶性循环。它的威力如此之大,甚至可能导致器官衰竭。
基于此,消灭产生自身抗体的B细胞就成为人类战胜系统性红斑狼疮的机会。 “这是目前唯一经过临床证明有前途的方向。”郑谦说道。
其中关键的“证据”是德国埃尔兰根-纽伦堡大学Georg Schett教授团队的一项研究。
据今年2月发表在国际期刊NEJM(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的相关论文显示,研究人员对15名患有严重自身免疫性疾病的患者使用了针对CD19(B细胞上的靶蛋白)的CAR-T疗法。其中8人是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结果病情得到缓解或症状大幅减轻。
停止免疫抑制治疗后,效果至少仍有效2年。
某种程度上,业内人士认为这些患者已经“治愈”。
“他们实际上使用细胞疗法消除了患者体内所有CD19阳性B细胞,这相当于消除了产生自身抗体的细胞。”郑茜告诉虎嗅,研究表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些细胞在患者体内不会再产生致病性抗体,而骨髓中新产生的B细胞在重建过程中也没有观察到产生致病性B细胞。
这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 CAR-T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的成功案例可以追溯到2021年;在中国,也有不少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从针对B细胞的CAR-T治疗中受益,甚至被“治愈”。
这些案例重新点燃了业界开发B细胞耗竭疗法的热情。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许多团队主要在血液肿瘤领域使用B细胞耗竭疗法,现在他们也在研究系统性红斑狼疮等自身免疫性疾病。一鸣安科就是其中之一。
如前所述,IMM0306是一款靶向CD47和CD20的双特异性抗体药物。它最初是为治疗B细胞非霍奇金淋巴瘤(B-NHL)而开发的,也是该类型中第一个进入市场的产品。临床项目。
“在我们开发淋巴瘤适应症的试验中,当剂量增加时,我们发现在使用较小剂量的一次治疗后,外周血中的 B 细胞被清除。”田文志告诉虎秀。
这也意味着该产品可能更有效、更安全。正因为如此,他们认为该产品在非肿瘤性系统性红斑狼疮等自身免疫性疾病领域具有应用潜力。 (慢性病对药品安全性要求更高——虎秀注)
虽然开发难度较大,但抗体药物用于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等自身免疫性疾病,与成本高昂、需要清髓治疗的CAR-T疗法相比,在可及性方面具有更明显的优势。
如果一切顺利,田文志预计IMM0306的系统性红斑狼疮适应症将在2至3年内上市。 CAR-T产品可能会更快,“可能1到2年内就可以上市”。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事实上,他们参与的CD20靶点也有潜力得到初步验证的产品。
早在 20 世纪 70 年代,B 细胞耗竭疗法就引起了新药开发商的关注。然而遗憾的是,很多项目都以失败告终,包括罗氏、阿斯利康、礼来、安进等。
其中包括第一个CD20抗体药物利妥昔单抗(罗氏公司的Rituximab)。这是一个非常接近获得成功批准的产品。尽管它在大规模临床试验中失败了,但通过之前的回顾性研究和临床使用案例,仍然可以窥见其有效性。
例如:在一项纳入116名难治性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的研究中,经过6个月的治疗,22名患者获得完全缓解,51名患者获得部分缓解。更多研究也证实,B细胞的长期快速清除与患者病情的完全缓解显着相关。该药物仍以“标签外”方式用于系统性红斑狼疮。
事实上,杀白也用过这种药。尽管怀疑这会导致他的健康状况迅速恶化,但服药5年后,这种疾病并没有更频繁地发生。
第一个用于B细胞耗竭疗法的抗体药物直到2011年才被批准,那就是GSK的Belimumab; 10年后(2021年),中国荣昌生物的Tatacept获批,这是全球首个靶向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的双药生物药。
前者针对 BLyS,一种 B 细胞激活因子 (BAFF);后者针对 BAFF 和 APRIL(增殖诱导配体)(一种 B 细胞刺激因子)。 (无论是BAFF还是APRIL,太多都会导致B细胞过度活跃——虎嗅注。)
两者在进一步减少复发、延缓器官损伤方面都有较好的表现,且副作用较小。虽然无法停药,但张洪涛也承认“目前的抗体药物可以很好地控制病情”。
然而不幸的是,并非所有患者都能从药物治疗中受益。例如:贝利木单抗,即使使用高剂量,1年后的缓解率也仅为58%。如前所述,这对于早期患者来说是危险的,如果无效,可能会致命。此外,疑似或确诊恶性肿瘤的患者不能使用该药。
此外,该类药物在我国使用时间较短,长期数据有限。至少在中国,生物制剂目前仅作为激素药物的“替代品”。这些药物仅在激素不起作用时使用。
尽管如此,这些药物为医学界攻克系统性红斑狼疮打开了大门。
郑茜向虎嗅指出,如果系统性红斑狼疮的“治愈”药物能够成功突破,将成为类似于GLP-1药物的“现象级”赛道。
2017年至2030年全球自身免疫性疾病药物市场增长(估计)。
来自:弗罗斯特·沙利文
Frost & Sullivan数据显示,作为仅次于肿瘤的第二大药物市场,全球自身免疫药物市场到2030年将超过1700亿美元。系统性红斑狼疮药物市场也将在2025年达到65亿美元,是2020年的四倍多生物制剂和靶向治疗的进步是重要的驱动力。
根据全球临床试验数据库,目前有1015个系统性红斑狼疮相关项目已进入临床试验阶段。仅在中国就有50个相关项目正在进行中。
除宜明昂科外,涉案药企还包括跨国药企葛兰素史克、诺华、福泰制药、阿斯利康,以及本土荣昌药业、石药集团、恒瑞制药、康诺雅、诺诚健华等。华药、药明巨诺、邦耀生物、恩木生物、Abotek等
研究方向不仅是针对B细胞,还有针对T细胞的药物、针对细胞因子的生物制剂,如IL-6(白细胞介素6)受体拮抗剂等,以及针对自噬细胞的产品、基因治疗、小分子药物, ETC。
“克服系统性红斑狼疮等医疗问题可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无论有多困难,我们都有信心为患者提供更有效的治疗选择。”郑谦说道。这其实是很多医学人的感悟。
而那些仍在与疾病作斗争的患者,应该保持“至少活下去”的乐观积极态度,这样才能在不断涌现的新疗法中找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