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源头历来是一处名胜古迹,这里水流平缓,百鸟鸣唱,百花盛开,一股清泉从数米高的两层石洞中喷涌而出,奔腾而下,溅起万朵水花。
明代大旅行家徐霞客在珠江源头巡视时曾见到此洞,写下了著名的《盘江考》,断言“南盘江自沾益颜方驿南流”。几位专家经过广泛考证,终于立碑确定珠江源头:“珠江南流,天赐良缘,万里沃水,源头在马雄。”从此,云南沾益马雄山出口被确定为珠江源头。
从珠江往上游走,这里就是珠江的源头了。哦,珠江原来是这样形成的。一股长长的清泉从马雄山的石洞里涌出,一路向东南流去,沿途汇聚了小河小渠,最后形成了滔滔不绝的珠江。
插图:郭红松
一
珠江也是活的,从涓涓细流到浩瀚波涛,绚烂夺目。溯源,溯源!很多人喜欢溯源,在我看来,溯源就是寻找生命的真谛。我喜欢在珠江的源头驻足,感受马熊山的清风和仙气。
探寻珠江源头,需要登上马雄山顶,从珠江源头的水汽迷蒙中走出,真正体会珠江源头的气势。
要想看到珠江巨大的出水口,就必须攀登得更高。事实上,便捷的交通已经把人们带到了海拔2000多米的地方。只要翻过一道山脊,你就会立刻感受到空气中飘来的淡淡花香,水汽湿润肌肤的温润感觉,也会感受到开阔视野带来的心旷神怡。
登高望远,马熊山巍然屹立于群山之巅,从这里望去,牛栏江、北盘江、南盘江犹如一条条细线,放眼望去,山峦起伏,除了一片片绿色和几朵红花,万物一色,苍茫一片。身临其境,怎能不充满想象?
对了,如果要去珠江源探险,最好不要跟团,人太多会影响珠江源的氛围和探险的体验。我到达珠江源的时候,偌大的出口处没有拥挤的人潮,没有嘈杂的声音,没有慵懒的鸟鸣,甚至可以听到珠江源泉水从洞穴中跃出的清脆悠长的声音,那声音空灵悠远,仿佛来自天际的声音。
我顺着小路往上爬。马熊山上刚下过一点雨,山上的植物挺拔挺拔。一阵微风吹过,枝叶摇曳。蔚蓝的天空中,几朵白云飘过头顶,仿佛用手就能摘下。
只我一人攀登雄伟的马雄山,犹如山鸟翱翔在晴朗的天空,十分惬意。我鼓足了劲,爬上了马雄山的山顶。高原的气候真是宜人,不冷不热,攀登的过程犹如让山风沐浴全身。不一会儿,珠江的出口就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本想休息一下,就坐在一棵松树上。这是当地人称为福地松的植物。据记载,这是云南特有的松树种,主要生长在珠江源头马雄山,海拔2400多米。也就是说,马雄山独特的土壤、气候和环境,孕育了福地松。
松树的外形非常独特,树皮粗糙,树干扭曲,树枝短而粗,松针茂盛,紧紧地躺在地面上,沿着散落的岩石生长。即使石头有裂缝,松树也能靠着裂缝里的灰尘和腐叶顽强地生长,成为一棵生机勃勃的松树。松树会把根深深地扎进土里,沿着地面伸展身体,形成一片松林。珠江源头的植被日益茂盛、水源丰富,都是松树的功劳。
神奇的马雄山,放眼望去,珠江源头处处是绚丽的马尾花、杜鹃花、山茶花,无数的紫色、白色、黄色的花朵竞相绽放,曼妙的枝条随风摇曳,让眼前的一切都绚丽多彩。
二
纵使世间美景有千百种,但人们在马雄山上一定能找到自己喜欢的植物。随着我们不断向马雄山顶行,越往上走,植物的种类就越少。除了毛松,其他植物逐渐越来越少,最后全部灭绝。
这里终年狂风大作,时而霜雪纷飞,时而烈日炎炎。有多少植物能经受住如此严酷的考验?于是,在巨大的马熊山脚下,只剩下了福地松。
走进松林,我顺着蜿蜒的树干偷偷测量了一下松树的长度,从树根到树顶,我一共走了七十多步,如果每一步三十厘米的话,整棵松树就有二十多米长,这棵树如果从地面升起,高度有二十多米,堪称参天大树。
当地一位护林员曾告诉我,这里的松树以前都是挺拔的,他见过四五米高的老松树,更有两三米高的松树。后来,随着周围植被的消失,扁松树被马熊山连年强风吹拂,逐渐被压弯,最后倒在地上。不过扁松树并没有枯死,而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护林员说,现在随着生态环境的不断恢复,松树的生长范围也在扩大,以前没有草的地方,现在长满了松树的小苗。这位住在附近苗族村落的男子,几十年来一直守护着山林,他的祖先世世代代都在这里生活。
苗寨的护林员还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有一年,马雄山发生了森林火灾。当地政府立即组织附近村民灭火。他们在山上挖了很多阻火沟,把树枝树叶全部砍倒,排干了附近的水塘,终于把火扑灭了。但山上的植被却有一半变成了炭,一团黑乎乎的。人们默默祈祷,希望奇迹发生。几场春雨过后,烧焦的土壤里冒出了绿芽。嫩芽从地里冒出来,长出了树干、树枝和树叶。
人们知道,这就是沃迪采松,既烧不坏,又折不坏,经过这样的灾难,沃迪采松却“浴火重生”,成为第一个破土而出,给人们带来福音的植物!
这世间,不管是人还是事,总有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在密密麻麻的松针中,我发现了几棵松树的树干,它们大多卷曲着,有的扭曲着,有的打结着,有的缠绕着。树干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就连被野火烧过的地方都清晰可见。
我发现,每根枝干上都有一个节,不用多说,每个节都是松树的一个年轮,数一数就知道这棵松树有多老了。更奇特的是,每一棵老松树上都长满了长长的褐色附着物,像接骨木飘逸的胡须,又像无数个悬挂的营养袋。每到雨季和生长旺盛的季节,营养袋就会收集多余的养分,靠粗糙的松树干和细小的须根,努力延续生命。
经过无数次环境变迁,这些松树已经称霸马雄山麓,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大自然的法则就像一双神奇的手,适者生存。
在贫瘠的土地上,油松将根深深扎入土壤,每逢大雨,它就拼命地吸收、储存水分,当旱季到来时,它又将体内的水分如乳汁般一点一点地释放出来,保证了珠江源头活水的充足。
如果马雄山上没有松树,珠江会是什么样子?
生命的过程,无论短暂或漫长,辉煌或平淡,只要顽强地生长,都是对生命的珍惜和尊重。松树的沧桑之美、倔强之美、崇高之美,值得我们高声歌唱。
三
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芦笙独奏,是马雄山对面的苗寨人民又在欢声笑语,苗寨人民勤劳好客,为这片松林的生长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在马雄山顶上,总能看到苗族人民的身影,他们会热情地为游客指路,告诉游客一些爱山护林的知识。比如,一定不能在山上吸烟;一定不能忘记上山时随身携带的火柴,在烈日炎炎的天气下,火柴可能会引发森林火灾。更重要的是,在福地松林中行走时,一定要避开松枝上的嫩芽,一棵嫩芽就会长成松枝,福地松发芽可不容易,如果踩上去,整棵嫩芽就会彻底消失。苗族人民把马雄山视为自己的故乡,把福地松视为故乡的神奇小草,这样的情怀让马雄山上的福地松得到了最好的呵护。
随着悠扬的芦笙乐声响起,马熊山上出现了雾气。满山的浓雾,如波涛、如纱,向山顶涌去,瞬间将松树淹没。这是当地人最喜欢的气候。苗族人民说,雾是山神在给松树沐浴。松树和人一样,需要沐浴、淋浴,干净了才能长得茂盛。
我仔细一看,只见乳白色的雾气先是从山脚下涌动而上,然后蔓延至整个山脉。山上的匍匐松树淹没在其中,忽隐忽现,一前一后,仿佛无数运动员在海浪中划水。比喻为洗澡,十分形象。马雄山上随着植被的增多,土壤涵养水分的能力提高了,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奇观。水汽时常从沟壑中涌上来,有时又从山顶压下来,这取决于气温和风向。
人们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给各种雾赋予了诗意的名字。雾气笼罩在山腰,叫“有福气”;雾气从深谷一直流到山顶,叫“中了榜眼名”;如果雾气只在山脚下盘旋,就叫“坐拥金山”。
雾中的马雄山,雾中的松树,都被赋予了象征意义,成为吉祥的象征。雾中的松树不断丰富着我的想象力,一直在想着给雾中的松树起个什么名字。我思索了许久,在这流动的雾气中,一个响亮的名字从心底冒了出来。就叫马雄山雾中的松树为“幻雾松”吧!
马熊山的松树真是千姿百态,神奇无比,在微风中摇曳,在细雨中翩翩起舞,在阳光下美丽动人,在月光下变幻莫测,这景象,真适合作画。
雾霭中,画家若站在马熊山之巅,抬头仰望,眼前的一切都在变化:空旷荒凉的灰色,是石灰岩特有的光泽,也是马熊山的底色。这种颜色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马熊山的险峻,但这种颜色并不刺眼。点点绿色散落在灰色上,将整个山麓切割成大小不一的色块。
白色的石头那么美丽,绿树那么纯净,像无数颗宝石,整齐地散落在画面上。远处一排排炊烟袅袅的小房子,一定是苗寨。苗寨点缀在画面中,整个画面立刻热闹起来。这样的画,让人遐想,让人兴奋,让人陶醉。画家画出了现实中的珠江源头,更画出了珠江源头的未来。
珠江绵延2320多公里,一路向东南,连接珠江的上、中、下游。河水奔腾、流淌,最终流入南海,汇入世界各大洋。奔腾不息的珠江,就像一幅区域经济的蓝图,连接着无数人的青春与梦想。
突然,风中飘来一股甜甜的香味,那是松枝混合着泥土散发出的独特香味,我循着香味望去,看到不远处有一片松树林,树干伸向天空。
生态环境和土壤条件的改善,为苏松的生长提供了另一条出路。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苏松就会以另一种姿态,挺拔而起,“与天争雄”。到那时,珠江源头必将是另一番景象。
风儿轻抚松树,发出清脆的声响,海浪声滚滚而来。
恍惚之中,我仿佛听到远处传来悠扬的音乐声,这次我没有听错,是苗寨里的苗族人民在吹奏芦笙,声音如歌,轻柔而悠扬。
光明日报(2024年9月13日第1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