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健康集团CEO布莱恩·汤普森遭专业枪手射杀，美国医疗体系引发公众愤怒

12月4日，联合健康集团旗下联合健康保险首席执行官布莱恩·汤普森在纽约曼哈顿市中心街道上被一名非常专业的枪手当场枪杀。即使在枪击事件频发的美国，这样的场景也极为罕见。

但汤普森之死在美国引起的轩然大波——不少网友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不仅仅是因为场面的戏剧性，更是因为联合健康集团和整个美国医疗系统所遭受的公愤。

也许国人对联合健康集团并不熟悉，但作为美国乃至全球最大的私人健康保险集团，在全球财富500强企业中排名第8位。其市值已超过甲骨文，在全球上市公司中排名第16位。当之无愧的全球巨头公司。汤普森的年薪高达1000万美元。

尽管联合健康集团取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但近年来却受到美国民众的批评。由于凶手尚未被绳之以法，其作案动机尚不清楚。不过，不少网友已经开始借机表达对联合健康和美国医疗的不满。社交媒体上出现了联合健康集团犯下的大量犯罪事件和多起高管被暗杀事件。极端言论还是太少了。

联合健康和医疗保险做错了什么？

美式HMO模式

美国网民对医保情结的不满并非空穴来风。

纵观美国标普500指数成分股，以联合健康为首的健康产业股与埃克森美孚、苹果一起占据了前10名收益股中的4只，以及前25只股票中的8只。 、沃尔玛、亚马逊等全球知名巨头不相上下。

仅联合健康公司的年收入就超过了苹果公司和巴菲特旗下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美国银行和通用汽车公司的年收入总和勉强相当于联合健康公司。更夸张的是，即使有如此巨大的收入水平，UnitedHealth在美国的市场份额仍然不超过15%，可见美国健康综合体的吸金能力。

作为美国乃至全球最大的医疗巨头，成立于1974年的联合健康是如何在短短五十年的时间里达到现在的规模的？为什么它如此不被美国民众接受，甚至成为美国人的批评之源？昂贵的医疗费用的情感宣泄？

要解释目前美国看病贵的问题，我们需要回顾20世纪80年代。

与中国不同，美国没有全民基本医疗保险的概念。美国医疗保险分为Medicare（医疗保健）和Medicaid（医疗救助）。前者仅涵盖65岁以上人群，后者则涵盖残疾人、儿童和低收入人群。总体覆盖率仅为30%。剩下70%的美国年轻人需要通过缴纳医疗保险来解决自己的医疗保险问题。

20世纪70年代，美国医疗保险采取“报销型”模式，允许患者自由选择医疗机构，导致出现“大处方”、过度医疗等乱象。医疗费用的增加也给保险公司带来了压力。

1981年里根上台后，自由派里根不仅大幅减少了政府对医疗领域的投资，而且在政府监管上也做了很多放松，比如取消了公立医院和保险公司的非营利性要求，放开医疗保险等。医疗对企业的经营限制鼓励投资者开办营利性医疗机构……这种模式后来被称为管理式医疗（健康维护组织，简称HMO）。

联合健康也代表了HMO的典型模式，即建立“保险+健康/医疗”的开放平台。

简单来说，联合健康保险将审核患者的处方，防止医院乱收费，识别不合理用药，为客户寻找更高折扣的替代药物，从而控制保险公司的赔付支出，增加商业利润，取得更好的效果对于患者和患者。对保险公司来说是“双赢”。

听起来不是很不错吗？

但从美国民众的实际体验和网友不断的抱怨来看，HMO显然并没有实现联合健康所倡导的“双赢”。

所谓的降本增效，实际上已经成为联合保险减收节支的一个来源：一方面，医疗机构通过降低服务质量，为消费者实现所谓的省钱；而在保险层面，他们通过频繁拒绝保险来设定赔偿。有条件的，定点医疗机构只能通过赔付等方式提高患者的赔付门槛，从而达到多收保费、少赔付的目的。

通过这样的运作，以联合健康为首的医疗联合体一方面可以赚到医疗费，另一方面可以赚到保费费，实现了双赢的“双赢”。然而，他们对利润的追求仍然让他们对各级患者表现出冷漠的态度。为了提高运营效率，美国各大健康团体在一定程度上采用了算法来代替人工或专家审核保险理赔申请。这也引发了不少投诉和纠纷。

2023年8月，美国第四大健康保险巨头Cigna在加州遭遇集体诉讼。投诉称，Cigna 使用名为 PxDx 的智能自动化系统来审查患者的健康保险索赔，导致大量索赔被拒绝。

文件显示，仅 2022 年前两个月，就有多达 121,000 份以 Dopke 博士名义提出的保险请求被拒绝。根据 Cigna 内部流传的一份电子表格，过去两个月，三名 Cigna 医生通过 PxDx 系统总共拒绝了 30 万个保险请求，平均每 1.2 秒拒绝一个，导致拒绝率上升。达到20%，远超5%的行业平均水平。

监管真空中的纵向并购

除了在保险业务上挤压用户之外，联合健康等公司之所以被称为健康综合体而不是保险公司，是因为这些公司除了保险业务之外还有另一项核心业务，即PBM（Pharmacy Benefit Management，药房福利管理）管理业务）。

所谓PBM，是指PBM机构通过组织会员加入，可以向制药公司集中采购处方药。双方通过协商决定哪些药品进入医保范围和报销比例，哪些药品可以在特定药店上架，最终让用户享受到相对的优惠。低价处方药可以理解为美国版的市场化药品集中采购。

然而，与中国医保集中采购中经常出现的灵魂讨价还价、破价药价相比，美国的PBM却恰恰相反。采购越集中，药品就越贵。这是为什么呢？

答案就在于 PBM 商业模式。我国集中采购的核心目的是为医保和患者省钱，因此在一致性评价通过的前提下，价格最低的投标人基本会中标。但由于PBM是营利性组织，药企中标的标准是谁给PBM更高的回扣，谁就中标。

在美国，制药公司向 PBM 提供回扣不仅合法，而且是可以公开讨论的事情。

公开信息显示，自 2012 年以来，品牌制造商向 PBM、付款人、供应商、政府和其他方提供的回扣、折扣和其他付款总额已增加两倍，到 2021 年将达到 2,360 亿美元。

尽管PBM严格禁止药企公布成本和回扣的细节，但消费者手中的药品价格越来越贵却是不争的事实。也就是说，药企最终将这部分成本转嫁给消费者，并与PBM机构分享这部分收益。

作为肾上腺素注射药物，Epipen的价格在过去十年里上涨了五倍，售价超过600美元，而据传其成本价不超过35美元。美国有超过100万人急需这种药物，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药价上涨而无能为力。

在国会关于其价格的听证会上，制药公司代表公开抱怨，608美元的药品价格中，334美元是支付给PBM的回扣，因此涨价是合理的。

那么药企是否可以绕开药店，开发自己的渠道上架呢？答案几乎是不可能的，也没有必要。

自里根时代开始放松管制和21世纪以来加速整合以来，美国的PBM逐渐被少数大公司所主导。目前美国三大 PBM CVS Caremark（CVS Health）、Express Scripts 和 OptumRx（UnitedHealth Group 旗下子公司）的综合市场份额已从 2010 年的 48% 增长到如今的 85%。换句话说，一种处方药想要出现在药房，就绕不开联合健康这样的健康巨头。因此，药企不应该选择战斗，而应该加入利益联盟，与联合健康一起收获急需药品的患者。

因此，以联合健康为首的美国健康综合体几乎垄断了除医药以外的所有健康上下游。他们通过保险公司限制投保人去自己的药店，将消费者牢牢地困在自己的体系中。 ，并在每个环节分别收割消费者，让肥水不流到别人的田里。

政府为何缺席？

那么面对医疗资本的集体收割，美国政府是否注意到并采取了行动呢？

事实上，在医疗问题上，美国各界政府都做出了努力，但从结果来看，却留下了后门。可以说，他们连治标都没有做到，更不用说根本原因了。

以人们对高保费的抱怨为例。美国医疗保险和医疗补助服务中心（CMS）发布行政命令，要求保险公司的利润率不得超过20%。与此同时，反垄断部门还颁布规定，要求美国保险公司不能通过收购同行来实现垄断。

事实上，无论行业市场份额如何，联合健康的市场份额目前都不超过15%，前九名保险公司的市场份额也不超过45%。再看保险业务，联合健康的利润率并未突破20%的红线。但为什么人们对看病贵的抱怨却越来越强烈呢？答案就在法案的细节中。

2010年，奥巴马的平价医疗法案将健康保险公司的利润限制在保费的15%至20%之间，具体取决于健康计划的规模。但该法案对医生或其他中间商的收入没有限制。

因此，各大保险公司纷纷靠边站，建立了自己的医生网络和中介服务团体。上述Optum是联合健康的上下游业务实体。通过将利润转移到其他环节来满足保险业务的利润率要求，最终实现了更强的垄断和更高的利润率。

数据显示，过去十年，美国排名前九的健康综合体斥资3250亿美元收购了大量上下游医疗企业，包括但不限于保险公司、药房、医疗中心和医疗辅助机构机构。

以联合健康为例。截至2024年，其医疗网络下将有7万名医生。通过联合健康的渠道，可以在同一系统下实现医疗、保险、药品购买等一站式服务，为患者带来更大的实惠。无死角的全面覆盖，也能全方位榨取客户的全部价值。

值得注意的是，为了追求更强劲的利润，包括联合健康在内的许多健康巨头也会选择放弃某些不盈利的州（主要是中西部）的业务，这意味着放弃当地居民。 。这进一步导致这些地区居民的医疗费用增加，看病更贵、更难。

2016年，鉴于奥巴马医改对其业绩的拖累，联合健康宣布将退出美国22个州的医疗保险业务，随后引发众多同行纷纷效仿。这也导致了美国多个州出现医疗保险服务机构只剩下一家、价格上涨的情况。虽然医疗保险机构的费用由政府资助，但考虑到政府的资助来自于税收，因此上涨的保险价格最终还是要由纳税人自己买单。这就是为什么奥巴马医改最终让几乎所有人都不满意。

从1980年到2018年，美国的人均医疗支出增长了四倍，而美国的预期寿命却始终处于发达国家的底部。

2021年，巴菲特在伯克希尔哈撒韦股东大会上谈到美国疫情时表示，我们支付GDP的17%用于医疗保险。很多国家都不能超过11%，而疫情来袭时我们的死亡人数占全国人口的比例比很多国家都高。因此，我们在医疗保险方面投入了很多，但并没有取得好的效果。

尽管联合健康高管被刺可能是一起偶然事件，但他被刺后的网络舆论却是对美国医疗团体长期侵蚀美国民众的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