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年年初,“3·15”晚会接到消费者举报,《财经调查》栏目也接到消费者举报。这些举报指向位于济宁市梁山县的一家企业,该企业在销售劣质卫生巾和婴儿纸尿裤,且数量巨大。根据举报线索,记者前往梁山县黑虎庙镇,最终找到了这家企业,即梁山希希纸制品有限公司。
公司负责人刘总告知记者,希希公司虽名为“纸制品公司”,但其企业不生产纸制品。其最主要业务为废品回收,也就是从纸尿裤和卫生巾生产厂家处购买生产线上不要的残次品以及下脚料等生产垃圾。
刘总为了展示自己的实力,带着记者走进了公司的大院。在院子的左侧,仓库的大门敞开着,门口贴着“外来人员禁止入内禁止拍照”的提示。仓库中堆放着货物。刘总介绍说,这些货正是他成吨采购回来的纸尿裤、卫生巾的生产垃圾。
有很多卫生巾和纸尿裤散落在地上,除了打成整包的垃圾外,显得脏乱不堪。这些生产垃圾占用了几百平方米仓库的一大半空间,记者粗略计算并目测,现场至少有上百吨货。
梁山希希纸制品有限公司的刘总,对于包的处理方式是,凡是成捆的包都需要进行分挑,而散的那些包都是已经挑完的。“好东西”都被挑出去了,凡是没有拆开的包都是等待挑货的。
刘总所说的“好东西”指的是在生产垃圾当中,那些相对比较完好的婴儿纸尿裤以及卫生巾的残次品。记者为了验证刘总的说法,从这些生产垃圾里,确实拽出了外观相对完好的婴儿拉拉裤,其印花显示是知名母婴品牌麦酷酷。并且拽出的卫生巾上还留存着外包装,该卫生巾是知名卫生用品品牌自由点。刘总告知记者,他们业内把这样的货称作“二等品”。
梁山希希纸制品有限公司的刘总,二等品是从垃圾中挑选出来的,所以不能称之为一等品,一等品是正规的产品。
刘总接着把记者引领至另一处仓库,此仓库中同样堆放着由大量纸尿裤和卫生巾生产垃圾所打成的货包。
眼前的这些货,实际上是国内多家正规卫生巾生产企业生产线上淘汰处理的不合格产品。这家叫希希的纸制品厂,以 260 元到 1400 元一吨的价格收购了这些正规企业本应销毁的不合格品。刘总从这些淘汰处理的不合格产品中,挑选出形状完整且无明显污渍和破损的,然后进行包装售卖。
刘总向记者透露,他们能够将在工业垃圾中重新挑选并翻新的卫生巾,在市场上转手卖出七八千元一吨。这种情况的利润之高,着实令人感到惊讶。
国标 GB 15979-2002《一次性使用卫生用品卫生标准》明文规定,不得使用废弃的卫生用品当作原材料或半成品。同时,对于卫生巾、纸尿裤等产品,在原材料卫生方面、生产环境与过程卫生方面、消毒过程方面以及包装运输与贮存等方面,国家质量法规都有严格的要求。
这些所谓的二等品是从正规企业淘汰的工业垃圾中挑拣出来的。希希纸制品公司会对这些二等品进行哪些工序呢?
在另一个仓库,记者见到了数量众多的编织袋。刘总表示,此处所装的是经过初步分拣的“二等品”,并且已经依据不同的规格大小进行了分类。
在这个仓库当中,记者未看到任何和卫生消毒有关的设备。装满“二等品”的编织袋被随意丢弃在角落处。而真正的所谓加工工序,是在仓库里的一张方桌上开展的。
方桌上摆满了初步分拣过且规格相同的二等品婴儿拉拉裤。这些拉拉裤是压缩打包后运来的,所以工人在方桌上使劲敲打拉拉裤,以恢复其蓬松状态。敲打后的拉拉裤被装进模具,接着又被塞进新的包装袋并进行封口。记者注意到,这批婴儿拉拉裤有两个不同的知名母婴用品品牌,分别是嫚熙和中亿孕婴。然而,二次包装所使用的包装袋上,没有任何关于品牌以及厂址等方面的信息。在整个重新包装的过程中,工人都是用手直接进行操作的,并且根本没有采取任何卫生消毒的措施。
工人们完成拉拉裤的包装工作后,接着对一堆婴儿纸尿裤进行了整理。整理好的婴儿纸尿裤以及翻新包装完成的拉拉裤被整齐地装在编织袋里,然后堆放在一旁,正等待着出厂。
这些工业垃圾是从正规生产线上清理下来的。它们被翻新了,还重新进行了分拣包装。企业的负责人很清楚这些工业垃圾翻新、重新分拣包装后的卫生状况如何,并且也不回避这个问题。
记者获悉,依据行业规范,正规的一次性卫生用品厂家对于生产线上淘汰的残次品等生产垃圾,都需进行切碎处理后才可以流出企业。那么,希希纸制品公司从何处购得的废料垃圾,为何会有如此大量完好的“二等品”呢?
记者在进行调查时,一辆大货车开进了公司大院,此时工人正在卸车。记者察觉到货车所拉的是与仓库中相同的、被压捆成大包的婴儿拉拉裤,且数量极为惊人。许多拉拉裤都暴露在外面,显得污秽不堪。记者拽下一条,从上面的印花能够看出,这车货是知名母婴品牌米菲的婴儿拉拉裤。
刘总告知记者,这车货是他从生产厂家以每吨 1450 元的价格购入的。这是生产垃圾。至少能从中挑出一半的“二等品”。他能做成这种生意,关键在于打通了企业内部的关系。
梁山希希纸制品有限公司的刘总,品牌公司要求每一片都要切碎。然而到了工人干活的时候,你帮我操作一下,我就给你一千到八百元。他们有个带班的班长,这三千元是给他的,并且一吨我给加一百元。你看到的这车货整个都没有切,意思是从保守的角度来看,这车货三十吨能产出十五吨好的。但这个操作是我个人的问题,我不能跟你们任何人说。
刘总称,他私下买通了正规企业的员工,将原本应由企业切碎的不合格卫生巾、纸尿裤,未经过切碎工序,偷偷卖给了希希纸制品公司。希希纸制品公司通过这种方式,以极低价格收集到了众多正规企业本应切碎处理的“二等品”卫生巾、纸尿裤。
刘总有了这些不合格的卫生巾和纸尿裤,然后挑选形状完整的进行翻新制作并包装。这样的所谓生意,在这几年里,刘总越做越大。
梁山希希纸制品有限公司的刘总,对于你所需的货量,我这边都可以供应。在国内市场上,所有的上市公司都与我这里有联系。这一年,我们能够处理大约 1 万吨的废料,最多不超过 2 万吨。
在记者进行调查之时,有一位老客户从福建泉州前来找刘总进行采购。这位客户经过一番挑选后,决定采购一批二等品的婴儿纸尿裤,其中包含好之、米菲、Babycare等品牌。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他们的这位老客户既做线上生意,也做线下生意。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生意得以敲定。这位客户立刻叫来货车,开始将选好的“二等品”婴儿纸尿裤装上车子。刘总表示他的客户数量众多,这些从垃圾中挑选出来的卫生巾和纸尿裤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福建泉州的客户的车尚未装完,此时有一位来自临沂马头镇的客户上门了。这位客户是经他人介绍而来,并且是第一次前来进行采购。刘总面对这位新客户,特别向对方提出了相关要求。
梁山希希纸制品有限公司的刘总,我希望与你签订一份采购合同协议。我们的原料和产品需要进行破碎处理,不能再次流入市场。如果这些原料或产品的性质发生改变,由此产生的一切问题将由你个人承担。
刘总给自己设置了这样的规定,就像是一道“防火墙”。买卖双方都清楚,从这些垃圾中挑出的“二等品”会流入市场。签订了禁止二次流入市场的协议后,一旦产品被查,就不会牵连到刘总身上。对于这样的销售策略,刘总感到十分得意。
梁山希希纸制品有限公司的刘总,多次抓捕了很多人,但最终没有一个人能找到我这里来。如果你不认可这个协议,即便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会给你货物。
这位客户来自临沂马头镇,他爽快地签好了协议。之后,他点名要采购自由点品牌的女性安睡裤,且是“二等品”。
这位客户在某电商平台进行销售活动,销售的是“二等品”安睡裤。他为了不让他人察觉,提出把安睡裤的外包装去除掉,然后换上他自己的包装。不久之后,双方就达成了能够长期供货的协议。
这位客户进行了描述,记者在电商平台上找到了两家网店。这两家网店宣称“厂家直销”,正在销售从生产垃圾中挑选出的自由点安睡裤。其中一家网店的销量达到 2.1 万件,另一家网店的销量达到 5.7 万件。
记者留意到,这两家网店所售产品的外包装表明,生产厂家是如沐春风卫生用品有限公司。然而,在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中进行查询后发现,并没有这样一家企业。由此可以看出,刘总从工业垃圾里挑选出的那些不合格的卫生巾和纸尿裤,最终经由这些销售商家,以“三无”产品的形式在网络上流入了市场。
刘总告知记者,销售“二等品”仅是他凭借垃圾获利的一个部分。那些经挑选“二等品”后剩余的垃圾,他也有使其生财的办法。基于此,他把记者带到一个正在生产的车间。在该车间的地上,堆满了各种卫生巾、纸尿裤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垃圾。有两名工人站在这些垃圾上,持续把脚下的垃圾堆积到传送带上。
这些垃圾非常肮脏。在这些垃圾当中,有全棉时代、苏菲等知名品牌的产品。同时,中间还夹杂着烟盒和口罩。
这些垃圾有好几吨,既污秽又肮脏,它们是被传送带运到了哪里呢?原来,这些垃圾先被打碎,然后重新分离,从而成为了木浆、吸水高分子树脂等几种一次性卫生用品的原材料。按照国家的相关规定,一次性卫生用品是严禁使用这种回收原材料的。然而,刘总却告诉记者,这些回收料在市场上很受客户的欢迎。
梁山希希纸制品有限公司的刘总,木浆当中存在吸水高分子树脂,不过其含量较少。当客户使用木浆来制作成人纸尿裤时,便省去了添加吸水高分子树脂这一环节。这种以木浆制成的棉,每吨的售价为 3000 多元。
眼下,刘总为满足更多客户需求,准备继续扩大生产规模。记者提出要求后,刘总带着记者前往他的其他几家加工厂。在厂房里,工人们正将卫生巾、纸尿裤垃圾送上传送带,同时各种回收料也在不断被生产出来,厂房里呈现出热火朝天的生产景象。
卫生巾和纸尿裤的生产垃圾,有一部分被挑选出来当作“二等品”,然后流入市场直接进行销售;其余的部分则被投入到机器中,生产成回收料,接着又流入一次性卫生用品的生产企业。
但当记者进一步追问这些企业名字的时候,刘总对此三缄其口。
梁山希希纸制品有限公司的刘总,很多企业在开始干起来之后,才会明白产品能够销售到哪些地方。然而,在你还没有开始干之前,我是不会和你说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