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一部名为《永和九年》的原创舞剧在北京大学百周年纪念讲堂隆重上演。该剧以王羲之的《兰亭序》为灵感来源，运用舞蹈这一艺术形式，生动地描绘了书法杰作流传至今的历史轨迹，成功打造了一场充满“气韵共舞”氛围的舞台盛宴。
《永和九年》这部作品的独到之处在于通过舞蹈的形态来展现书法的内在精神。在剧中，对于“永字八法”这一舞蹈段落，演员们通过身体的节奏和动作，生动地揭示了书法中结构平衡的审美价值，这一表现赢得了海外媒体的赞誉，被誉为“东方抽象艺术动作的诠释”。王羲之的“永字八法”——包括侧、勒、弩、趯、策、掠、啄、磔——在舞蹈中被重新诠释，转化为动作的力度、节奏以及运动轨迹。在剧中，舞者们巧妙地运用刚柔并济的肢体动作，模仿书法行笔时的“直曲”变化：他们以躯干为支撑，手臂化作笔锋，在跳跃与旋转中展现出“千里阵云”般的雄浑气势；而在低伏回旋的舞姿中，又巧妙地契合了“万岁枯藤”的苍劲笔韵。编导王亚彬直言不讳地表示：“舞蹈的呼吸与书法的提按顿挫有着共同的根源，都是气韵流转的体现。”通过空间的巧妙调度和情感的真挚表达，舞蹈将书法中抽象的“意象”具体化呈现。在剧中“曲水流觞”这一幕中，舞者们挥舞着水袖，如同蘸墨，将舞台当作了宣纸，他们通过群舞的曲折流转和独舞的停顿凝视，生动地展现了《兰亭序》中“游目骋怀”的意境。尤为值得称赞的是，由谭一梅扮演的舞者，以其灵活的身段模仿鹅颈的伸缩，与宋雨扮演的王羲之共同演绎了一段“观鹅悟书”的舞蹈，巧妙地寓意了书法艺术从自然界万物中汲取灵感的创作理念。
《永和九年》摒弃了传统的线性叙事方式，转而运用“多时空蒙太奇”的独特结构，巧妙地引入了“戏中戏”的表现手法。故事中，现代青年“赓”意外穿越到了东晋时期的兰亭雅集，而唐代的李世民与东晋的王羲之更是跨越时空，展开了对话，这样的安排使得剧情充满了戏剧性的张力。这种叙事手法不仅生动展现了《兰亭序》的创作与流传过程，还从“今人问古”的独特视角出发，深入探讨了文化遗产的永恒价值。
在舞台布局中，冰屏上展现的书法作品真迹与实景中的竹林巧妙融合，营造出一种虚实相间的视觉体验；同时，借助数字技术实现的“墨迹晕染”效果，使得书法作品从静态的文字跃升为充满动态感的时空艺术。该剧在多个方面实现了跨媒介的紧密合作：作曲家吕亮以古琴作为主要乐器，巧妙地结合了交响乐和现代电子音效，不仅重现了魏晋时期的清雅乐风，还为历史赋予了现代的听觉体验；在服装设计上，杭纺水袖的轻盈与书法中的“飞白”相呼应，弹力面料则模仿了“枯笔”的质感，让舞台仿佛变成了可感知的《兰亭序》，极大地增强了艺术的表现力，使观众在丰富的感官体验中深刻领悟到书法的内在价值。
随着“国潮”文化的兴起，《永和九年》运用现代舞蹈语言重新诠释了古典美学，成功吸引了众多年轻观众的关注。在今年的巡演活动中，观众们身着汉服观看演出，并积极参与古风手作活动，这一现象充分证明了该剧在打造“沉浸式文化体验”方面的卓越成就。
尽管《永和九年》赢得了广泛的好评，然而它的创新尝试也引发了不少争议。一些学者认为，该舞剧对书法技法的模仿过于直观，这或许会降低书法作为“无声的诗”所具有的抽象美感。另外，舞蹈语言与历史故事的协调性还有待考量：比如在“萧翼赚兰亭”这一部分，尽管戏剧冲突的加剧提升了观赏效果，但也使得历史事件的丰富内涵显得单薄。针对这一问题，创作者需要在“活化”与“解构”的界限上寻求恰当的平衡点：一方面，他们需坚守艺术本质的核心价值，进行提炼；另一方面，他们应积极拥抱多元媒介，探索实验性的表达方式。在未来的实践中，可以尝试运用虚拟现实技术，使观众能够“置身”于《兰亭序》的笔墨之中，从而实现更加深入的文化交流与互动。
《光明日报》（2025年05月07日 16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