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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富士康度过了两个月的时光,提及“有幸”,实因这短短两个月彻底重塑了我的人生道路。
我来自一所非211、985的本科院校,在大三那年,我以实习生的身份被学校派遣至烟台的富士康工厂进行实习。那一年,学校因此事而名声大噪,甚至登上了央视新闻的头条。因此,我们这届学生成为了学校派往富士康实习的最后一届。自此之后,学校便不敢再轻易派遣学生前往,关于这一点,我在这里就不多加评论了。
为了佐证,我出示了那时持有的员工证件。那一年是二零一三年,手机更换期间,众多照片已遗失,而这张卡片因曾赠与他人而得以保留,如今我视它如至宝。
我的富士康员工卡
初来乍到,一切都显得格外新鲜,毕竟富士康在近年的负面报道颇多,不禁让人对工厂内部的工作与生活充满好奇。然而,短短一个月过去,我却开始感到难以持续,并非不能吃苦,而是缺乏前行的希望。
工作
在富士康担任检测员一职,自从“暴走大事件”走红之后,我时常半开玩笑地自称是“三号流水线质检员李全蛋”。实际上,检测员与质检员是两种不同的职业。检测员负责在生产线上或线下维护工装夹具及生产线,他们身穿浅蓝色的工作服;而质检员则主要专注于对流水线上出现故障的产品进行评估和报告,他们身着淡黄色的工作服。
我所在岗位的流水线主要负责制造Sony PS4游戏机,从电路板到外壳的组装,再到功能测试,整个过程仅需10至20分钟即可完成一台PS4的组装并装箱下线。尽管在抵达之前我对PS4一无所知,甚至刚到时还误以为它是Photoshop的一个版本,然而最终我们竟然成为了最早目睹Sony PS4成品实体的一群人。所谓的线上“生产”实际上只是组装,整条生产线都是从日本引进的,我们只是提供了低廉的劳动力。
当时那工资水平有多低廉呢?基本月薪仅1650元,夜班工资则是日间的1.5倍,周末更是翻倍,小长假期间更是高达3倍。然而,加班与否并非由你决定,若生产线上一半的员工都愿意加班,你也必须加入,否则就会面临工资扣除的问题(不同工厂的情况各异,我所在的工厂当时就是这样)。每月的10日、11日或12日,上个月的工资会被存入个人账户,此安排基于若发放工资的日期恰逢周末,则工资将提前至周五发放的逻辑。
若你打算辞职,必须完成本月前至少十天的任务,否则将无法领取上个月的薪酬。富士康此举等于是扣留了你十二天的工资。我仍清晰记得,每到每月十二日晚,ATM机前总会排起长队,那时移动支付尚未普及,人们普遍依赖银行卡和现金。观察那些取钱的人脸上流露出的神色,你便能体会到他们因上月所得款项入账而暂时放下心头重担,随之而来的一丝轻松与满足感。
一天的工作时长大约为十小时,早上七点钟开始接班,傍晚六点钟结束,中间留有一小时的午餐时间。上班时分,众多员工从生活区穿过天桥步入厂区,每隔百米都有安保人员维持秩序,进入厂区后,人群仿佛经过分馏,被分散成数股,各自前往各自的厂房,从而开始新的一天的工作。下班时分,人群如同细流汇聚,抵达天桥前形成一股洪流,随后从工厂区域流向居住区。
进入车间前,必须穿戴静电防护服,这不过是一件轻便的外套。同时,需将手机等物品存放在楼下的个人储物柜中,每个员工都会分配一个。通过电子门时,可能还需取下眼镜和腰带。有人会使用金属探测仪进行扫描,手机是严禁带入的。此外,拍照等行为也是严格禁止的。
在食堂用餐,费用大约在7至10元之间,使用员工卡支付,费用会自动从工资中扣除。通常情况下,我们能在半小时内完成用餐,随后迅速返回工厂稍作休息,但无法回宿舍,因为回宿舍至少需要20分钟。生产线上的椅子数量有限,有些工作需要长时间坐着完成,而作为检测员,我们则需要不断巡查,因此并未分配到座椅。午休时分,常常是人多椅子不足,因此我们通常选择直接坐在或躺下休息。那会儿正值夏日,工厂里的空调开得颇大,地面变得冰凉。于是,我们四处寻找硬纸板铺在下面,穿上静电服,即便只是躺着,却也感到十分舒适,甚至能够入睡。这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站立导致的疲惫所致。
到了一点整,便着手进行下午的工作,任务并不复杂,主要是一些拧螺丝、拔插头的操作(这并非言过其实,因为确实就是拧螺丝、拔插头)。例如,PS4游戏机在完成组装工序后,需接受电路与功能的检验。这相当于将PS4放置于一种名为“治具”的装置上,该装置上的气动缸会自动将电源线、USB线、HDMI线接入PS4,随后进行信号测试。然而,这一过程中常常遇到插头无法正确对准的问题。
因此,我们需要准备一把螺丝刀,一旦发现某个插头无法正确连接或插入,便需进行旋转和调整,如此操作即可。然而,这项任务并不轻松,因为治具的稳定性极低,排列在两排的20台治具前前后后,不断有PS4设备运来又运出,同时,插头无法插入的情况也频繁发生,因此,现场始终需要检测员的持续监控。
我们这些实习生作为检测员之外,线上还活跃着富士康的正式职员,他们大多是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男女,来自山东各地职业学校。这些职员在大二或大三期间,会有一整年时间在富士康进行实习,而富士康则会向学校支付一定的提成。许多学生在毕业后便直接加入了富士康,成为正式员工。他们的工资相对较高,大约在3000元左右。
与我协作的几位小伙子负责在所有插头安装完毕后,依次将光盘放入PS4。每张光盘都会经历特定的检测流程,一旦检测到问题,由于数据线通过USB端口与电脑相连(每台检测设备对应一台电脑),电脑屏幕上便会显示错误信息。随后,质检人员会依据这些错误信息,将PS4送往后续程序,进行拆卸、维修等操作。他们每天可以装满上万张光盘,而橡胶手套则需每日更换,这主要是因为光盘堆积过多,容易造成手部划伤。
当时每条生产线每日都能轻松组装数千台PS4,更有甚者,为了提升业绩,故意加快了生产节奏。我曾目睹过令人震惊的纪录:一名工人一个白班就能组装5000台PS4,而每台PS4至少需要经过4张光盘的检测,这意味着负责装光盘的工人10个小时内要塞入两万张光盘!我偶尔见他们手忙脚乱,便主动帮他们放入一些光盘,而他们空闲时也会协助我调整设备,我们就这样默契地携手合作了两个月。这段艰辛的时光让我至今未曾体验过PS4的乐趣,甚至看到PS4的广告都感到厌恶!
实际上这些情况尚可承受,但两班的情况确实让人难以忍受。起初,学校曾承诺不会让学生上夜班,然而,仅仅3周之后,学生们还是被迫上了夜班。上了夜班之后,我们真正体会到了医务工作者所面临的艰辛。我们学校的一个三本学院,曾强制要求一千多名在校生去富士康实习,那些不参与实习的学生甚至无法获得学位证书。学生们全都要被分配至富士康的流水线,从事强度大且薪酬低的工作。众多女学生在上完夜班后,生理周期常常出现紊乱,而男生们则普遍面临痘痘或其他病症的困扰。若宿舍中的室友一人上白班,另一人上夜班,那么一个月内两人几乎见不到面的情况也并非罕见,尽管他们同处一室。
后来,央视对此事进行了揭露,校方解释称:“我们的目的是让学生对社会有更深的认识,对生活有更真实的体验。”我有幸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确实令人眼界大开!然而,说实话,我确实感受到了真实生活的滋味。
在实习结束后没多久 央视新闻就曝光了
生活
由于日常在工作站的时间过长,导致身体疲惫不堪,因此一有空闲时间,我们这些实习生大多选择休息,缺乏其他娱乐方式,最多也就是去海边散散步。新入职的年轻夫妇为了积累资金,周末几乎不休息,这样做可以让他们获得更高的收入。尽管如此,他们也表示,尽管加班可以赚更多钱,但因为没有时间消费,即使已经攒够了购买心仪物品的金额,却因缺乏闲暇和陪伴之人,无法去市区逛街购物。
厂里那些年纪稍长的员工,已婚的都在为孩子的饮食和学业等琐事烦恼。年纪更大一些的则担忧公司是否会裁员,担心自己被解雇,聊天时总是充满消极情绪,因此通常很难与他们愉快地交谈。
当时最让人愉悦的或许就是周末时分,大家一同前往邻近的麦千车超市进行购物。那时,我心中觉得这便是生活的真谛,对生活的期望已经变得如此简单。正是在那里,我首次领悟到了生活与生存之间的差异,而那段时光,恐怕我只是在为生存而挣扎。
生活区与厂区仅相隔一条街道,然而生活区的治安状况却令人担忧。尽管区内设有众多警察和保安,但打架斗殴事件仍时有发生。夜晚,我们不敢外出逗留,常能目睹一群手持钢管的暴徒四处寻衅滋事。事后,竟然发生了导致多人死亡的严重斗殴事件,而当时我们刚刚完成实习返回学校烟台富士康工作怎么样,至于具体的死亡人数,至今仍是个谜。
生活区域内设有警察局和医疗机构。记得有一次我上夜班时,突然感到恶心呕吐,多亏了富士康的两位同事文超和伟鹏,他们带我去了医院。他们一个叫文超,另一位叫伟鹏,文超在富士康工作了三年,伟鹏则是有着六年工作经验的员工。当时,他们被称作“师二”。在富士康,等级制度非常分明,分为员一、员二、员三以及师一、师二等不同级别。从师一级开始,普通员工通过社会招聘进入公司时被定级为员一,持有专科学历的则晋升为师一,本科及以上学历者则成为师二,而研究生则直接定级为师三,之后便需凭借个人能力逐步提升职级。
文超专科院校毕业,因此入职后直接担任师一职位,伟鹏则因未接受过大学教育,故从员一级职位起步。我们年龄相近,并且都在5号产线担任检测员,不久便成为了好友。他们对我的过往经历表现出浓厚兴趣,当我准备考研时,他们便会好奇询问考研的内容,以及他们是否有能力参加。后来我提出打算备考数学、英语、政治以及专业课,他们觉得除了政治其余科目都相当有难度,政治勉强还可以,于是闲暇时刻总喜欢拉着我给他们讲解政治,结果我不经意间成了他们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导师。
为了确保他们即便毫无基础也能记住这些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我竭力搜寻相关的实际案例,并投入了大量的思考。这样做不仅有助于我本人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深入理解,而且,我还会向他们解释,比如,在资本主义体系中,剩余价值是如何体现为资本家对工人剥削的现象。向他们解释,“剩余价值”指的是劳动者在生产过程中创造的新价值中,被剥削的部分,也就是劳动创造的价值与工资之间的差额,亦即‘劳动者所创造而被资产阶级无偿占有的劳动’。他们对此尤为关注,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正是那些日复一日遭受剥削的劳动者,努力创造本应属于自己的、却被资本家剥夺的剩余价值。
除此之外,他们掌握了众多知识,甚至能够运用其中的原理对我进行“教育”,例如,当我提出想要了解其他流水线生产量时,却因事务繁忙无法前往,他们会告诉我: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尽管去看,我来帮你留意。每当回想起这些对话,都感到颇为有趣、令人回味。最终,他们甚至掌握了物质第一性原理和质变量变规律等科学知识。
他们同样热爱学习,然而生活所迫使得他们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每当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感到十分遗憾。由于未能留下他们的联系方式,我们之后也就失去了联系。不过,我仍希望通过这篇文章找到他们。如果有人认识他们,希望能在评论区留言告知。我希望能有机会亲自向他们表达感谢,感谢他们曾经对我的关照。在此先行感谢!
富士康拥有众多基础设施,因此员工在日常生活中大多无需离开工厂。他们可以完全与外界隔绝,形成独立的小世界。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人开始与外界失去联系,变成了仅有思想却逐渐陷入麻木状态的“机械人”。
生活区的操场和塑胶跑道
对我的影响
在富士康度过了一个月的工作时光之后,我下定决心要继续深造,攻读研究生学位。那是因为我深知,若继续如此下去,自己必将一事无成。
我担忧在40岁这个年纪,面临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压力时,若被像富士康这样的劳动力密集型公司解雇,那时我可能只能在生产线上拧螺丝,一无所有。面对那时的自己和家人,我感到无助,也明白为何富士康会有那些负面报道,因为那种绝望的感觉我那时深有体会。面对那些选择结束生命的富士康员工烟台富士康工作怎么样,有人会评论他们“心理承受力差”、“对家人不负责任”等,然而在我眼中,这样的言论显得有些“置身事外”,因为发表这些观点的人很可能未曾亲身感受过那种心灵被极度空虚所笼罩的痛苦。
幸运的是,我及时意识到了这一点,并明白必须对现状进行改进。当时,我所能想到的改善自身的途径唯有通过考研。尽管我的本科成绩尚可,但我的母校并无保研的资格,因此所有学生都必须通过考试来获得深造的机会。
和我一个宿舍的几个一起去的同学也开始了考研复习。
白天流水线工作、晚上宿舍看书
桌子上是当时的英语黄皮书和李永乐的数学复习全书
我利用工作之余的时间复习考研的政治和英语课程,然而,某次却不幸被生产线的线长撞见,他不仅对我进行了嘲讽,还说我“闲得无聊”,还提到“学习应该有所价值,何必来富士康”等类似的话语。面对他的讽刺,我并未进行争辩,只是微微一笑,合上了笔记本,但这些讽刺的话语反而更加激起了我的斗志。
自离开富士康以来,时至今日已是9月14日。接下来,考研的日子定在第二年的1月4日和5日。算下来,剩余的时间不足四个月。每当我想要松懈、想要暂歇的瞬间,脑海中便会浮现出工厂那冰冷刺骨的地板、那个将光盘装入PS4的20岁青年那无奈的目光、以及那位对我背政治科目嗤之以鼻的产线长那轻蔑的冷笑,这些景象让我重新振作起来。这种持续的刺激让我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效率惊人,数学全书竟然反复钻研了三次。
我成功考取了西安交通大学机械专业的硕士学位,紧接着继续硕博连读,目前作为公派留学生前往加拿大UBC接受博士联合培养,我对目前的生活感到十分满意并倍加珍惜。正是那在富士康度过的两个月,塑造了我未来五年的道路,可以说,是富士康促使我变成了今天的自己。
读博头发少了。。
关于考研的最终结果:大约有二十名同学选择了去富士康实习,其中四人成功考取了985高校;三人则进入了211院校;另外,还有五位同学虽然未能进入心仪的大学,但依然选择了继续深造,研究生之路。这无疑是学院历史上考研成绩最为出色的一次。
众多人表示,在富士康工作过一段时间后,他们最终激发了奋发向上的决心。对于那些想要考研却缺乏动力的朋友,我建议在考研前一年或半年去富士康实习一下,或许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手动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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