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高考成绩651分、立志成为科学家的崔迪怎么也不会想到，大学毕业后，自己会选择当一名厨师。
那时，建筑学还没有被冠以“天坑”专业的名字，崔迪并不讨厌它，只是热爱还不足以让她整天坐在电脑前，为它投入无尽的时间和精力。
当然，家人反对她当厨师的决定。虽然最后双方妥协，但她失去了抱怨的资格。在一家米其林二星餐厅实习时，早上8点到12点的工作强度让她苦不堪言，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她必须坚持走下去。
如今，崔蒂是上海两家餐厅的主厨。她被贴上“学历浪费”、“职业降级”等标签，但这些声音都不在她心里。她说：“我唯一关心的是顾客对我的菜的看法。我还没有做出过一道令我满意的菜。”
8月22日，崔蒂在自己工作的餐厅为吴彦祖做饭。图/受访者提供
与翠儿对话
设计没有标准答案，我讨厌每天在电脑前工作
你的高考成绩怎么样？为什么选择同济大学建筑学院的景观设计专业？
崔迪：那年高考我考了651分，已经算是很优异的成绩了。那一年的题目比较简单，总分线也比往年高。分数出来之后，我就想着可以上清华、北大，于是就报了清华、北大、复旦、同济，最后考上了同济。
我选择专业是基于个人喜好，高中的时候一直参加生物竞赛，对植物和动物感兴趣，百科上介绍的园林专业跟我的选择很吻合，我以为就是种花、修剪草坪、种树，就选了。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去做建筑相关的工作呢？
崔迪：有三个方面，一方面是在学习上遇到了一些阻碍，中学的时候所有题目的答案都是唯一的，可以按照一定的路线去学习。但是设计这个专业没有标准答案，这让我刚入学的时候很迷茫，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去努力。
其次，我是一个需要意义感的人，如果做一件事我感觉不到任何意义和价值，我就没有动力去做。大学的时候，我喜欢设计，但觉得工科类、纯理科类的课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因为对设计、对人生没什么帮助，只是为了毕业。所以我经常考不上高等数学和结构力学，高等数学补考了7次。
第三个方面就是我真的不喜欢整天坐在电脑前工作，其实我很喜欢园林造景，现在还会去苏州参观园林。
如今，建筑专业经常被调侃为“陷阱”专业。回想起来，您是否庆幸自己跳出了这个行业？
崔迪：当时建筑专业还没有没落的迹象，但我入学的时候老师就说这个行业最多只能繁荣十年，现在果然应验了。这其实是必然趋势，建筑行业只是从红利期恢复到正常阶段而已。我只考虑未来，不回头去看以前没有选择的路，因为无论有多少机会，如果回到当时的语境，我们还是会选择同样的路。
崔迪在厨房做饭。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压力大工资低的工作很累，但我不后悔
您为什么选择当一名厨师？
崔迪：我当时同时考虑三条路：足球教练、鼓手、厨师。三条路我也都练习过。大一就开始学打鼓，也组过很多乐队，在学校参加过十佳歌手比赛，拿过冠军，还做过儿童鼓训练老师。
大二的时候，我加入了女足队，担任队长，还参加了国家足球D级教练员培训班，考取了D级教练员证书，并尝试担任小学体育老师助理。
大学期间我也参加过四次烹饪比赛，两次获得冠军，暑假的时候，我就到大学附近的餐厅兼职当厨师。
我发现，虽然这三个领域都是“体力活”，但鼓手和足球教练却是后天习得的，严重依赖肌肉记忆，很难超越别人。再加上我在这两个领域并不是特别有天赋，所以很难成功。做厨师的门槛并不高。暑假我打工的那家餐厅，有个 16 岁的孩子做我的导师。
您什么时候第一次想到成为一名厨师？
崔迪：大一的时候我在宿舍里就开始做饭了，但当时我还没有这个想法。大二的时候，我的专业没法继续学，就报了德语强化班，没做任何课外练习就拿到了全A。这次经历让我意识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做自己擅长的事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我决定放弃设计，找一个自己擅长的东西。
您的家人对于您当厨师的决定有什么看法？
崔迪：大学毕业后，我想去法国学习法国烹饪，但父亲不同意，因为法国烹饪学校跟专科差不多，父亲认为学历很重要，读完本科再读硕士。后来我妥协了，去瑞士学酒店管理。我觉得这个行业一方面确实跟餐饮有关，另一方面也能作为我进入一些比较好餐厅厨房的敲门砖，通过自学可以弥补法国烹饪学校的基本功和理论学习。以后自己开店自己管理，酒店管理专业也会有帮助。
我妈以前是厨师，她不觉得这是个坏职业，她相信“每个行业都有顶尖人才”，所以她会帮我说服我爸。
为了成为瑞士厨师，您做了哪些准备和努力？
崔迪：我在瑞士读酒店管理的时候，我们有两个实践班，一个是宴会班，一个是餐饮管理班。宴会班要求学生举办一场160人的大型晚宴。每个人都竞选一个职位，我申请的是厨师的职位。我事先准备了演讲稿，对烹饪特别有热情。最后，我成功击败了其他候选人，拿到了厨师的职位。最后我们在瑞士经营了一家中餐馆，为期两周。
我们专业要求有半年的实习经历。我当时在比利时一家米其林二星餐厅实习。米其林餐厅的标准比较高，工作强度也很大，每天从早上8点工作到晚上12点，中间没有休息，工作环境压力很大。那是我整个厨师生涯中唯一一次抱怨为什么工作这么累。但后来一想，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是最没有资格抱怨的人。
您作为厨师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是什么样的？
崔迪：回国后，我在上海找了一家餐厅做法国菜，月薪5500元。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个行业的工资很低，特别是在做厨师之前。我所有的工作经历都是一种学习。我觉得有志向的人最终都会想自己开店，用产品赚钱，而不是给别人打工。
我不在乎网上的评价，未来我想创办一个中国版的蓝带学院。
回国后找工作顺利吗？女性身份对厨房工作有影响吗？
崔迪：我每次求职都只有一家公司回复我，所以选择不多。回国后第一份工作，法国厨师告诉我：“别在我厨房里生孩子，如果生了，孩子必须叫我的名字。”我听到这句话时感觉自己吃了一只苍蝇，这是一个很粗鲁的玩笑，他也在给我压力，让我不要怀孕。
但在厨房里，无论男女都有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女生的力量可能稍弱一些，但耐力更好，处理一些细节时也更细致。男生速度更快，爆发力更强。厨房本身需要很好的团队合作，每个人都应该发挥自己的长处。
能说一下你最满意的菜品吗？
崔迪：还没有。这个是由餐厅的性质决定的。餐厅做的菜要考虑运营成本，跟我想做的菜不一样，所以我需要自己开餐厅。
很多人质疑你是否浪费了自己的学历。你如何回应？
崔迪：这个说法在很多方面都挺不合理的，很多网友都替我回应了，我觉得大家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是一个不太在乎外界评价的人，我只在乎吃我做的菜的人，他们的感受。那些跟我没关系的人，他们的评论根本就不会进入我的脑海里。
你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崔迪：我的职业规划一直很清晰，我想做新中式餐饮，所以需要既学西方的方法，又学中国的方法，最终找到自己的路。
一开始我在一家法国餐厅当普通厨师，后来跟一位我仰慕的厨师学做创意菜，学了三个月，觉得能学到的不多，就找了一家高档餐厅做中法融合菜，之后又做了一段时间美食编辑。我也想找一家中餐馆当学徒，但很多想去的餐厅都拒绝了我，觉得我就是来学的，不会待太久。
我目前在一家融合餐厅当厨师。这里也有中国厨师，所以我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我目前正在准备自己创业，开一家自己的餐厅。之后我可能会把这家餐厅变成顾问。
对于未来有什么想象和计划吗？
崔迪：我现在的计划是在30岁之前开一家自己的餐厅。我设想的场景是，我会像鼓手或烤鸡肉串师傅一样，用玻璃罩为大家烹饪美食。中餐在烹饪过程中会产生很多油烟，所以一般都是在厨房里完成，但未来可以解决油烟问题，比如日式料理、西式料理，甚至以乐队的形式呈现，让大家看到最好的一面。
40岁的时候，我计划开办一所新的中国烹饪学校。这是基于我40岁之前能在这个行业取得一定的成绩，并且有足够的资源。我一直有一个目标，就是把职业教育做好。现在很多孩子去职业学校不是为了学技术，而是为了打发日子。我想打造一个中国版的蓝带厨艺学校，让所有热爱烹饪的孩子都能真正学到东西。
六十岁以后，我想写小说。我从小就想写小说，但经验不够。退休后，我还想学古琴、学书法。我对未来有很多规划，退休还是一个值得期待的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