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新闻记者丨王语琤 摄影记者丨缪睿哲 主编丨蓝婧
2025年4月,备受瞩目的林静,在经历了三个月的“隐退”之后,重返重庆璧山区大河坝公园,继续摆摊。她的苕皮和豆干,价格依旧保持3元一份,她依然边经营生意边通过手机进行直播。变化的是,她的小餐车已被一辆更大的三轮车所取代;在她身旁,玩耍的儿子淼淼的面色好转,不再频繁地走几步就停下来休息。淼淼和其他孩子们一同在秋千上嬉戏,他们用力将身体推向天空,秋千的高度也随之越来越高。
林静,生于1996年,出身于重庆梁平的乡村,15岁时便独自一人踏上了进城务工的征程。到了2014年,她迎来了女儿淼淼的出生。然而,淼淼自幼便身患先天性心脏病,脾脏也缺失,若不进行多次手术,她很可能无法存活。面对这样的困境,几乎所有人都建议林静放弃。但为了女儿的生命,林静不惜借贷网贷,曾在建筑工地操作塔吊,甚至在街头摆摊售卖小吃。
2025年1月15日,一则讲述林静“摆摊救子”的短视频迅速走红网络。林静心中暗想,淼淼的希望终于降临了。在社会各界的关爱与支持下,淼淼成功完成了第三次心脏手术,并于3月10日顺利康复出院。
林静向记者透露,淼淼的身体状况已经优化到了手术所能达到的最佳水平。然而,这种疾病并无根治之策,身为母亲,她深知孩子内心深处的恐惧——害怕被遗弃,他时常会询问:“我还能存活多久?”
为了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最糟糕状况,林静选择了坚持摆摊,并且着手创建短视频平台账号,尽她所能,为淼淼铺设一条生存的道路。
【1】
“走红”的母亲
“网络是一把双刃剑”
4月17日的清晨,大约8点50分,林静刚刚从床上起身,便有记者上门造访。此时,她2岁的女儿汐汐从屋内奔了出来。在客厅沙发中央,林静坐了下来,开始为汐汐整理头发。与此同时,淼淼也缓缓醒来。当看到有人正在拍照时,她主动询问:“我可以加入镜头吗?”
淼淼醒来后,首要任务是进行“扎手指”操作。林静运用特制的针头,在淼淼左手的无名指上刺破皮肤,采集血液样本。随后,她将含有血液的试纸放入INR检测仪中。仪器显示屏上跳出的数字是2.9,这个数值偏高,表明淼淼当天服用的华法林钠片需要调整剂量。回想起林静首次为淼淼采血时,由于操作不够熟练,淼淼痛得哭声响亮。而现在,两人都已相互适应,操作熟练。
淼淼的INR检测仪
客厅一隅的简易货架上陈列着林静推广的各式零食样品。墙壁上装饰着某品牌的壁纸,而窗边则堆放着十几箱鞋子样品。就在昨日,这里已被精心布置成一场专属的直播空间,林静一直直播到深夜11点。客厅的另一角,摆放着淼淼所需的药品,如枸橼酸钾颗粒、托拉塞米片等。林静向红星新闻记者透露,淼淼每月的药费大约在2000元左右。
淼淼的药
淼淼自己冲药喝
2025年1月15日,林静带着淼淼摆摊,意外地吸引了众多目光。在镜头前,她娓娓道来,透露自己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孩子的父亲已不再抚养他。为了筹集孩子的手术费用,她选择摆摊。尽管讲述了如此艰难的经历,林静的脸上却洋溢着笑容,显得既阳光又坚韧。
视频迅速走红,当月收获的点赞数突破了六百万。林静回忆起,那时她的社交平台账户每日粉丝数激增,数十万粉丝纷纷关注。众多热心的网友慷慨解囊,向她捐款。电话和短信如同潮水般涌向林静,媒体、热心人士、品牌代表、MCN机构等社会各界人士纷纷与她取得联系,都希望能与她见面。
林静表示,这还是她头一回遇到这种状况,感到十分迷茫。她发现,那些试图靠近她的人各有各的打算,并非全都是出于好意。于是,林静带着两个子女“避难”到了璧山,对陌生人的来电和短信也变得谨慎,不轻易作出回应。“那边(洪崖洞附近的摊位区)太过嘈杂,我担心两个小孩的安全。”
但林静的目标始终明确:抓住一切机会,让淼淼活下去。
【2】
第三次心脏病手术
“淼淼的身体已达‘最佳’状态”
淼淼即将进行第三次心脏手术,然而手术所需的费用尚未筹集齐全。林静选择勇敢地接受好心的捐款,一旦筹集到足够的资金,她便会及时关闭捐款渠道。
“关注度”所产生的影响已经深入到生活的各个角落。林静向记者透露,她们母子三人所穿的衣服,有时是品牌商或热心人士所赠。每当有客人递上玩具,淼淼和汐汐便会情不自禁地走过去,这时林静总会在一旁不厌其烦地提醒兄妹二人:“一定要说谢谢,如果不道谢,玩具就不能接受。”
摄像机镜头对准她启动的那一刻,她言辞得体,竭力展现出开朗积极的态度,行事谨慎,唯恐“言多必失”。时至今日,林静依旧在探索如何与流量和谐共处:“网络如同双刃剑,时而能将深陷困境的人拉出泥潭,时而也可能将一个人推向深渊。”
在众多社会力量的支持下,2月17日,淼淼成功入住我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为即将进行的第三次心脏手术做好准备。根据诊断证明,淼淼被确诊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大动脉异位、单心房、无顶冠状静脉窦综合征、无脾综合征等多种病症。到了2月25日,淼淼成功实施了“全腔静脉肺动脉连接术外通道-心房开窗术”,手术过程十分顺利。
淼淼在重症监护室度过了七天,期间林静通过视频电话与他保持联系。起初,林静发现淼淼显得十分虚弱,面色苍白,精神不振,连眼睛都难以睁开。然而,到了第四天和第五天,林静惊讶地看到淼淼的嘴唇恢复了红润,说话也变得有劲了,这让她心中暗自庆幸,觉得情况“好转”了。
林静向记者透露,经过第三次手术,淼淼的身体状况已经达到了最佳。最明显的改变是,淼淼的嘴唇和指甲不再呈现紫色,面色也恢复了红润,不再每走几步就得停下来休息。林静住在六楼,共有100级台阶,淼淼曾一次就爬了上去,这让林静感到十分惊讶。林静预测,在今年九月份,已经休学一年的淼淼有望重返校园。
但这并不代表淼淼已彻底摆脱了险境。林静向记者透露,最糟糕的情形是,未来淼淼或许需要进行心脏移植手术。“即便真的到了必须移植的那一步,只要医生没有放弃希望,我希望他能勇敢地尝试一次。”林静担忧的是,即便找到了合适的心脏,她却无力承担手术费用,从而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因此,她下定决心,“趁着现在有流量,尽量多赚一些钱。”
林静和淼淼在前往摆摊的路上 红星新闻记者 缪睿哲 摄
【3】
人生最黑暗时刻
“我不能有事,没有我,就没有人爱淼淼了”
林静,生于1996年,出身于重庆梁平的乡村。在15岁那年,她毅然决然地独自前往渝中区寻找工作,成为了一家火锅店的服务员和收银员。在此期间,她结识了一名男子,对方比她年长十岁,同样在火锅店担任员工。
2014年8月23日,林静与那位男士迎来了他们的孩子淼淼。在坐月子的期间,林静注意到淼淼的嘴唇和指甲呈现出紫色。紧接着,淼淼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并且缺少了脾脏。医生告知,淼淼必须经历多次手术,否则寿命可能不超过两岁。每进行一次手术的费用大约是十万元,而林静在火锅店每月的收入仅有1400元。
有人建议林静将孩子送至福利机构,但林静坚决予以拒绝,她决心要挽救这个幼小的生命。她逐渐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深厚的感情:“自他降临人世,与你日复一日的相处,你会渐渐发现,你已无法割舍这份亲子之情。”
淼淼年仅五岁那年,他的父亲竟然声称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带着淼淼一同来到了朝天门大桥。最终,人们在桥上找到了淼淼,而他的父亲却已消失无踪。淼淼回忆说,他目睹了父亲翻越了护栏,但之后的事情,他却未能目睹。林静向记者透露,那是她人生中最为黑暗的时刻。她始终无法理解,“为何要当着孩子的面做出这样的事情?”林静情绪失控,尽管如此,她仍坚强地表示:“我不能有事。”没有我,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爱淼淼了。”
2019年8月,林静发布了一段祝贺自己五岁生日的抖音短视频。在视频中,她深情地表达:“自那以后,我将不再有父亲的陪伴,愿你今后生活幸福快乐!”
林静着手尝试一些未曾涉足的领域。她尝试过摆摊售卖衣物,但收入并不理想。为了支付医疗费用,在万般无奈之下,林静选择了网贷,结果背负了几万元的债务。听闻在建筑工地操作塔吊的工资相当可观,尽管林静有恐高症,但她还是鼓起勇气爬上了塔吊。底薪达到了7000元,林静还主动加班,一个月的收入大约能挣到1万元。甚至有一次,她在塔吊上连续待了三天三夜。
在那一时期,林静与另一名男子结伴同行,该男子协助林静偿还了网络贷款。此人也只是个寻常的打工族,靠辛勤劳动维持生计,然而林静却坚信,他的内心充满了善意。
2023年,林静迎来了女儿汐汐的诞生。在孩子刚满月之际,她便毅然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踏出家门,投身于街头摆摊售卖小吃的事业。起初,她售卖的是香喷喷的卤串,后来则改推小餐车,开始经营烧烤生意。林静大多数时间选择在大河坝公园设立摊位。公园内设有儿童乐园,每当天气晴朗,那里便热闹非凡,汐汐便能在那里与小伙伴们尽情嬉戏。
林静和淼淼在大河坝公园的摊位前 红星新闻记者 缪睿哲 摄
去年,林静因孩子之事与婆家起争执,无奈之下,她携子女搬至他处租房居住。她发现,此地摆摊的生意并不如预期般红火,尽管人潮涌动,但游客们行色匆匆,未必会驻足购买小吃。生意最惨淡的那日,直至收摊时分,她仅售出一张5元的苕皮。而生意较好的日子,收入也仅200余元。
【4】
妈妈的心愿
“希望他被当作一个普通的孩子”
今年八月,淼淼即将迈入11岁的门槛,然而他体态瘦弱,个头不过1.2米。在林静接受采访之际,淼淼坐在一旁,一边嬉戏一边倾听。有时他待在屋内,察觉到室外谈话声渐响,便会伸出小脑袋窥视母亲的情况。他发现林静眼眶泛红,便好奇地询问她是否曾哭泣。随后,他独自外出玩耍,归来时带回了一袋泡泡糖,将糖分发给屋内每位客人。林静在摆摊之际,淼淼充当了她的摄影师角色。她将林静与孩子们一同摆摊的日常生活片段剪辑成短视频,并上传至社交网络平台。
淼淼对军事领域充满好奇,对众多历史上的著名将领了如指掌。尽管他收到的玩具众多,但他最钟爱的还是自己购买的象棋。每当有“哥哥姐姐”或公园里的孩子们来访,他总会抓住机会,邀请他们下一盘棋。至于规则和技巧,都是他自己通过阅读说明书自学掌握的。有时候,如果对方不熟悉象棋,淼淼会在游戏过程中边玩边教,对于对方的失误,他也会及时指出,并建议对方重新落子。一局棋局落幕,淼淼脸上洋溢着喜悦,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棋子比对手的要多。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对手那边,发现对方“吃”的棋子更多时,他不禁露出了赞赏的表情,伸出大拇指,表示敬意。
在过去的十年间,每当同龄人都在校园里求学之际,淼淼却不得不休学在家,频繁往返于医院之间。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季,他的手脚常常冰冷,呼吸也变得困难,林静回忆说,“那种感觉就像是即将窒息一般。”
淼淼曾遭遇三次重大手术。在首诊术后,她不幸遭遇了诸多严重并发症,包括脑梗塞、半身不遂、胸腔积液以及呼吸困难等症状。为此,她被紧急送往抢救室,而后续的康复治疗过程则长达近一年。
进行第二次手术的宗旨是为后续的第三次手术奠定基础,然而手术之后,淼淼可能会感到比手术前更加不适。在重症监护室内,淼淼已经七天未曾见到母亲。当她从重症监护室移步而出,一见到林静便失声痛哭,他向妈妈表达了自己对她无尽的思念之情。
淼淼对手术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他表示,在前往手术室的途中,内心充满了强烈的抗拒,甚至想要逃离。踏入手术室后,他的情绪彻底失控。他意识到自己无法动弹,“我彻底投降了,完全失去了希望。”林静回忆道,淼淼从重症监护室恢复后,见到她时再次泪流满面。
林静表示,身为母亲,她深知淼淼内心深处对被遗弃的恐惧。他常常向老师询问“我还能活多久”。在除夕之夜,林静向淼淼询问他的愿望,淼淼表达了自己渴望能和其他孩子一样,期望疾病能够得到彻底的治疗。
林静曾于淼淼就读学校的门前设摊,所售商品价格低廉。她向记者透露,彼时她的初衷是与淼淼的同学们增进了解,建立良好关系。她期盼淼淼能够享有平凡的生活,希望他能够被视作一个寻常的孩子,而非一个身患疾病的孩子。
淼淼向无人机招手
4月17日,林静重返大河坝公园摆摊,淼淼则在周边嬉戏。他与一群孩子一同荡起秋千,用力将身体推向蓝天,秋千越荡越远。此时,有人操控无人机升空,淼淼抬头向天,挥动手臂,面带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