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调整的关税政策多次变动,各方正在观察这一政策对国际贸易以及地缘政治所带来的冲击。
海关总署新闻发言人、统计分析司司长吕大良于 4 月 14 日表明,近些年来,我国着力构建多种类型的市场,对各方的产业链供应链合作进行深化。这不但给对方的发展赋予了力量,也使我们自身的韧性得到了增强。与此同时,中国的内需市场十分广阔,是极为重要的大后方。我们会坚定不移地把自己的事情办好,凭借自身的确定性来应对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
4 月 16 日,中国一季度的经济数据公布了。一季度的 GDP 与去年同期相比增长了 5.4%。这个增速比去年全国的增速 5%要高,同时也比去年一季度 5.3%的增速要高。在全球主要的经济体当中,它处于领先的位置,保持了从去年开始一直以来持续稳定且向好、在稳定中回升的态势。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应当如何看待特朗普此次的“对等关税”呢?在面对关税战的时候,中国应当如何去锻造自身的经济韧性呢?针对这些问题,新京报与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公共政策学院院长、前海国际事务研究院院长郑永年教授进行了对话。
特朗普关税战冲击比1930年代更严重
从大历史的角度来看,应当如何看待特朗普这次的“对等关税”呢?美国在 1930 年代的《关税法》曾引发了大萧条,那么此次特朗普的“对等关税”将会导向何种境地呢?
郑永年称:现在特朗普所推行的“对等关税”这一举措,受到了诸多批评。并且,美国国内的各个群体也都在对其进行批评。
特朗普的“对等关税”,其中包含前些年发动的贸易战,其目的是要对美国内部的问题进行解决。接下来,我们首先需要去理解美国所出现的问题究竟是如何产生的。简略来讲,美国当前出现的问题,正是马克思所提及的资本主义周期性危机。
特朗普发动关税战以图解决这些问题,然而他解决问题的方式,是否会引发类似 1930 年代的大萧条,甚至走向战争,这是人们所担忧的。因为诸多事情一旦发生,并非仅靠特朗普本人或者美国一个国家就能够控制得住。
20 世纪 30 年代,美国的《关税法》引发了各个国家的反制措施,最终形成了更为糟糕的局面。如今,对于特朗普的关税战是否会引发大萧条乃至世界大战,我们尚不得而知。然而,可以明确的是,这是一种极为危险的倾向,因为当今世界经济的关联程度以及相互依赖程度,已然远远超过了 20 世纪 30 年代。
在 1930 年代以前,长时间处于战争状态,世界经济的关联度不大。如今不同了,如今世界各个经济体之间的关联度更高,相互依赖的程度更深,特朗普发动关税战所带来的恶果,其冲击力可能比 1930 年代要高很多。
值得注意的是,1930 年代美国对亚洲的影响并非很大,彼时亚洲处于世界经济的边缘地带。而如今,亚太地区成为世界经济的中心地带,特朗普关税战不仅对欧洲产生很大影响,对中国、东盟等亚太地区经济体也产生着更大的影响。
特朗普的关税战总体而言,对世界经济的冲击会比 1930 年代更为严重,这种冲击也会更为深刻。
人们回溯历史,这种情况下产生担心是有道理的。特朗普的关税战,更倾向于是一种地缘政治战争,而他是以经济的方式来达成其目标的。
特朗普发动的关税战,其对世界经济所产生的冲击,将会比 1930 年代的情况更为严重,也更为深刻。
中国的经济韧性要好于美国
新京报称你曾提及中美拼的是经济韧性。今日刚公布的数据表明,2025 年一季度 GDP 同比增长 5.4%。数据显示呈现出持续稳中向好以及稳中回升的态势。那么,在关税战的背景之下,中国应当如何去锻造并提升自身的经济韧性呢?
郑永年:一季度的经济数据可以说明很多问题。
特别值得关注的是,一季度货物贸易出口呈现增长态势,增长幅度达 6.9%。在这之中,中国对美国的出口为 8304.5 亿元人民币。并且,与去年同期相比,该出口额增长了 5.6%。中美之间一直存在贸易战。然而,从去年一直到今年一季度,中国对美出口的数额依然如此之多。这是一个非常具有趣味性的现象。
我认为至少能说明以下三个问题。其一,中美两国在经济方面相互依赖的程度颇高,甚至美国对中国的经济依赖程度还要更高,短时间内很难实现脱钩;其二,如果执意要进行强硬脱钩,那么对两国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尤其是对美国的影响。
第二个问题在于,特朗普在其第一个总统任期内实施了美国的“再工业化”举措。然而,从美国的进口数据进行观察可以发现,“再工业化”这一行动实际上并未取得成功,至少在前八年的时间里是这样的。
特朗普有这样一个想法,即把工业转移到越南或者其他国家,以实现近岸外包或者远岸外包。如今看来,这一策略是失败的。原因在于,如果该策略成功,那么中国对美国的出口就不会有那么多。
特朗普当下在大力推动“再工业化”,其力度相较于他的上一个任期乃至过去的八年都更为强劲、更为猛烈。然而,从总体来看,这基本上很难获得成功,换句话说,失败是很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过去八年,中国与美国之间的生意仍在持续开展。与此同时,中国对其他地区的出口呈现出不断增加的态势。这充分体现了中国经济所具备的韧性。
中国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特朗普发动了关税战,而我们是有准备的。国家有准备,企业也有准备。尤其长三角的企业、珠三角的企业以及京津冀的企业都有准备,大家在心里早就对这种情况有了预期。所以,依我个人之见,从经济韧性的角度来看,中国目前的状况比美国要好很多。
我国目前主要面临的问题是几千亿出口美国的货物该往何处去。然而,对美国而言,情况更为严峻。因为中国出口到美国的都是与民生经济相关的用品,这些产品属于中等技术以下的范畴。而美国已经不再生产这些产品,不仅如此,它是根本不会再去生产这些产品了,原因是它不具备生产这些产品的条件。
特朗普想要在国内生产这些商品,大概率会遭遇失败。对于美国而言,这属于一种变相的“短缺经济”,而高通胀便是其表现形式。
中国通过自身内部消费,能够解决“产品销往哪里”的问题;中国寻找海外市场,也能够解决“产品销往哪里”的问题。尤其要指出的是,中国自身的市场规模很大。
中国是第二大经济体,这些年一直在向其他国家开放,这种开放不是单边的,而是相互的。其他国家也会对中国开放,这样一来,中国与其他国家、经济体之间的贸易量就会有所增加。
美国对中国存在严重误判。美国的经济学家以及政策制定者以种族主义眼光看待中国,对中国不屑一顾,这导致了误判。事实上,中国已非他们所想象的那样。他们错误地觉得中国经济高度依赖美国,认为美国与中国脱钩并打压中国,中国经济就必定会崩溃解体,然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中美贸易战持续了八年,不能说对中国没有影响。然而实际上,我们看到的是中国经济展现出了更强的韧性,变得更加强大了。
图为中美国旗
关键要从经济发展上做文章
新京报询问:你刚才多次提到经济韧性具有重要性,那么在具体行动方面需要做些什么呢?
郑永年称,中国已迈入技术引领经济的时代。其中有两点极为关键。其一,国内市场的拓展意义重大。其二,国内市场亟待拓展。
另一点,最为紧迫的是要推动发展。可以通过发展来壮大中等收入群体。经济的发展需要借助发展新质生产力,而这需要基于技术进步进行产业升级才能得以实现。
经济科技领域进行内部改革以及外部开放,必然会促成一个现代产业体系的形成。中国作为一个大国,其现代产业体系需要具备“全”这个特征,需要具备“大”这个特征,需要具备“多”这个特征,需要具备“密”这个特征,也需要具备“强”这个特征。
中美之间存在竞争,如今实际上是在现代产业体系方面展开较量。这是一个历经长久且艰辛的较量历程。在这个过程里,经济充当着基础的角色,而地缘政治处于次要地位。
所以,关键在于从经济发展方面着手。我们必须构建并强化自身的现代产业体系,因为这体现着我们的经济韧性。
关税战走向取决于美国国内态势
新京报询问接下来关税战的走向预计是怎样的,同时也询问对于这一历史性事件的观察需要留意哪些方面。
郑永年称:大家已进行了诸多预测。特朗普的关税战是由美国内部矛盾引发的,源自美国内部的阶层矛盾。在前面的几十年里,超级全球化为美国带来了大量财富,然而内部的分配存在不公平现象,致使社会出现分化,社会群体间的财富差异日益增大,中产阶级逐渐萎缩。因此,特朗普选择通过关税来解决问题,因为这是作为总统所能拥有的几个工具之一。
实际上,他有诸多事情无法做到。比如,他期望美联储改变政策,然而美联储并不归白宫管辖。正因如此,他只得借助关税这一手段。
特朗普的矛头所指为国内问题。关税战的目标在于对国内的利益进行重新分配。
所以,他的第一个目标是要切实掌控美国。大家能够看到,他正在促使美国先前的“三权分立”逐步朝着“三权合一”的方向发展。至于关税战未来的走向如何,关键之处依然在于要看美国国内的实际情况。
美国国内的情况若变好,结果就还好。但若像 1930 年代那样持续恶化,那么大概率会引发国际冲突。
美国自身无法向好发展,其他国家也被牵连其中。如此便会陷入一种恶性循环,在这种情形下,很容易引发冲突,甚至是地缘政治方面的冲突。
当然,有人猜测中美是否会像 1980 年代那样达成一个“广场协议”。我认为这种可能性较小。因为中国不同于当年的日本,当年日本的安全完全由美国掌控,美国能够轻易打压日本,而中国并非如此。
所以,对于这次关税战,我们要具备长远的眼光,进行更深入的思考。我们要持续关注美国的每一个举动,与此同时,也要坚信我们拥有足够的力量来对美国进行反制。